书迷坊 > 阮郎归 > 第十章

第十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大刁民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书迷坊 www.shumifa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阮郎归,第十章

    刘宿趴在薛雁随的大腿上,马车刚刚一启程,她便闭上了眼睛,不知走了多长一段路,马车行到了闹市区的时候,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儿传唱的歌谣。舒悫鹉琻

    稚子其音朗朗,宛如是天籁一般,刘宿听在耳中,泪水连珠子沾湿衣衫。

    “晏晏唤阿姊,梦觉露晞干。

    如彼栖林鸟,骤失挽旅伴。

    如彼沉渊鱼,蓦别故尾澜。

    秋风骞促起,拂衣凉意满。

    忧我泉下客,慊慊不得安。”

    那些三岁小儿们口口相传唱的便是这首挽歌,刘宿抱着薛雁随的腿,趴在他的膝上,嘤嘤的哭泣。

    薛雁随静静的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背,如同安慰一个受伤的孤儿一样,沉默的,不厌其烦的安抚着她的悲伤。

    “我们到了,公主。”

    刘宿挣扎着坐起来,仰着脸任薛雁随轻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又由他仔细的抹了一层胭脂,待收拾妥当了,才倾身抱着薛雁随走出马车。

    马车外文武百官都已经在一旁等候,刘宿此时脸上已经寻不到悲伤的颜色,面容冷硬,眼神坚毅,她整个人都变了一番模样,倒是刀枪不入一般。

    “阿姐···”

    刘宿一呆,偏过头看见是刘行的时候,才又回过神来,淡漠的点头,随即将薛雁随抱上轮椅,推着他进入大殿。

    身后的百官鱼贯而入,殿内是已经等候多时的妃嫔已经一些皇族。

    刘行跟在刘宿的身侧,目光如炬的看着身边的人,他面上带着薄薄的笑意,不甚明显却又恰到好处。

    过了虚礼之后,便有急不可耐的人提出了继位的人选,毫无疑问的,刘行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却依旧有些人将目光放向了高处皇后微微拱起的腹部,随后坚持的提出,林关葭腹中的才是真正的国之血脉。

    这些人本心里并不是在关心皇室血统是否混淆,他们只是看到现在的林家已经岌岌可危了,如果能够将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后控制在手中,将未来的小皇帝教导得亲近自己,说不一定又有一位新的摄政王出现。

    在他们眼里,宁肯去赌一把,也不愿意选择这个看上去亲薛派的先皇四子刘行。

    几番争执不出结果,两方的人马各执己见,闹了一块一天了,一直静静在一旁的阳平公主突然站了起来。

    自从她当着后妃百官的面砍下了影妃的手指,杀星的名号便传开了,再加上皇帝新丧,谁都知道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一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无人敢触她的眉头。

    刘宿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慢悠悠的说:“本宫今日有两件事要说。”

    她牵着刘行的手,走到大殿的中央,环视这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林关葭的身上,“你们说要让翎儿的遗腹子登基,那我问你们,若孩子是个公主呢?北昭莫不是要学东齐女皇掌国?”

    她的声音端庄冷漠,如同猝了冰霜一样。

    “再有,林皇后先就有流产之兆,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产也未可知,即便顺利产下,是健全之躯还是先天残缺谁又能知道?”

    她看着面色僵白,一双唇气得发颤的林关葭,缓缓微笑,又慢慢说道:“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本宫心中四皇子刘行,德行上品,只有他才能担负起国之重任。”

    “阳平公主说笑了,刘行不过是一个生在行宫长在马厩的无知男儿,怎么可以担负起如此重任!”

    林关葭讥讽道,“莫不是公主以为所有长在马厩里的人都能如公主一般天资聪颖。”

    刘宿冷着脸,也不曾反口,反而是转眼将目光落在了薛雁随的身上,犹豫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先皇下葬在茂陵已有十余日,本宫决定前去为先皇守灵,三年不出。”

    这句话一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薛雁随,但是他只是仰着头看着高处的阳平公主,目光沉静如水,未曾有惊讶之色。

    “我没有怪你,薛雁随。”

    刘宿在从长安宫回府的路上,淡淡说道。

    “我感谢你,”她又抬手抹了抹眼中滑出的泪水,瑟瑟笑道:“我知道你为了找我,病得实在是厉害,我也知道翎儿那里你确实安插了不少人手,天命如此罢了,有些人生来便是注定了聚少离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似乎身体里有流不完的泪水,永无止境的。

    薛雁随沉着眼,不顾病痛的双腿,长臂一伸,将刘宿抱在怀里,抚着她脸上温热的泪水,不知是自责还是心痛,“是我不好。”

    他低头亲亲的吻了吻刘宿唇,随即将她的脸安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答应过你,跟着我便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是我食言了。公主,再也不会了。”他顿了顿,沉静许久才郑重而又神圣的起誓,“我用长兄的安危来起誓,以后的岁月,我薛雁随必定让你过上最向往的生活,做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他将刘宿抱在怀里,不叫刘宿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他甚少出现这般落寞寂寥的神情,但是此时他落在刘宿身上的目光缱绻缠绵,似乎怀中的女子就是他永生永世的心头宝。

    刘宿的眼泪依旧再流,哭泣声渐渐越来越大,她整个身子抽泣不止好似绝症的患人,无药可救,直到马车停了下来也没有在停止。

    马车外的侍从久不见二人从中出来,却又不敢上前去询问,此时的中都城人人自危,所恐惧的除了皇位的变更,还有那一直称病的驸马是否在坐收渔翁之利。

    他一直按兵不动,毫不显山露水,却让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只怕他才是真正的赢家,毕竟这是摄政王的弟弟,薛家子的风采,一直是笼罩在昭国上空的乌云。

    直到日暮,薛雁随才将睡着了的刘宿抱出马车。

    ——分界线——

    刘宿自那日开始,便没有再流泪,似乎将她此生的眼泪的流尽了,再也无泪可流,又似乎是已经放下了。

    薛雁随第二日便将她送去了茂陵,临行的路上,遇到特地来求见的刘行,他如今在薛雁随的支持下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新皇,只是根基尚浅,且还未正式登基。

    刘宿并未让他进马车,将车帘轻轻撩起,目光冷漠平静看着刘行。

    这个长相与刘翎相似的少年,有着比刘翎更加健康的身体,有着尚未破碎的理想,刘宿的眼神渐渐温柔下来,淡淡一笑,却不是为了眼前的刘行。

    “阿姐,阿弟能有今日,全亏阿姐扶持,他日阿姐守陵归来···”

    刘宿的目光回冷,转过脸不再看刘行,扶着车帘的手也放下,冷漠疏离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我不是你的阿姐,你我并无多少姐弟之情,不必。”

    她所有亲情都寄托在刘翎一个人的身上,对于别的同父异母的所谓兄弟姐妹实际上毫无感情可言,所以不必阿姐阿弟相称,不必再有这样艰难的皇族亲情。

    就连翎儿,这一生,也不过只叫过她一回阿姐,别人怎么配?

    刘宿在茂陵中的生活与世隔绝,无人能够进去扰乱她的清静。

    这三个月之间,新皇继位,后妃如何下场她一概不知。

    她每日所做的,不过是清晨在山间漫步,然后绕到刘翎的陵前,与他说一会小时候的事情,然后酒舒来唤她用膳,午睡过后,抱着悬音琴在刘翎的陵前为他唱会小曲。

    她最常对刘翎提起的,还是她那如父的师公,她有时会一边弹着琴一边说些她在梁王府里的旧事。

    “我不知如果当年我留在梁王府中做郡主会是什么模样?”

    刘宿停了琴,靠在刘翎的陵前畅想。

    “若是那时的我,一定还是会去找小阮。翎儿,你不知道,当年在沧州的破庙里,他说过让我以后跟着他,如果不是师父,我一定会和他一起的。

    也许我找不到他,然后拿着郡主的奉例,养些男宠,你不知道吧,我们齐国有许多贵族女子都可以明目张胆的豢养男宠的。”

    “也许我会嫁给一个齐国贵族,也许就是女皇的某一个皇子,你不知道吧,他们都说女皇喜欢过师公,也是的,我师公是那样的男子,她没有得到师公,便想借着我拉紧和师公的关系,可她不知道,师公对那样疼爱我,不过也是借着师父的缘故,爱屋及乌罢了。”

    “翎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后悔来到北昭,不后悔做阳平公主,不后悔嫁给薛雁随。我只是怨我自己,我答应过好好陪着你的,可我心里难过就远远的躲开了,我若好好的一直陪着你,不会这样的。

    我想通了,翎儿,你不在了。薛雁随还活着,我如今只有他了,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过了这几天,我就再也不要离开他。我如今是真的明白了,只是可惜你不在了,我就只有他了。”

    建业十一年十月末。

    刘宿从茂陵踏出来,望着枯黄的树叶,恍然间觉得已经过了百年。

    前来迎接她回中都的,是新皇的刘行的派来的人,刘宿站在马车前,不肯上去,淡淡道:“本宫等驸马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