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迷坊 > 图谋不轨 > 第115章 番外三:沈思安

第115章 番外三:沈思安

推荐阅读: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暖婚33天随身系统:暴君,娶我

一秒记住【书迷坊 www.shumifa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安城地处南方,冬天几乎不下雪,今年却是例外。

    连日来的大雪挤压,使得山路结冰,车辆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到了上午朝阳钻出云层的时候,积雪开始融化,一辆青绿色的吉普才颤颤巍巍地顺着山路前行,缓缓朝着西山上荒寂的私人墓园而去。

    周围的居民都知道,西山上的那片墓园,早在几年前就不准外人入葬了,就是从前有埋葬过亲人在里面的,也在这两年内一个个接连迁走了,倒是奇异地没出现什么争执,大概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理所致——近年来,没了扫墓的人,哪怕清明节,山上也都是冷冷清清了。

    当地居民暗地里都称山上这片孤寂的墓园为“鬼园”,据说是有人在大雾茫茫的天气里,曾听到过墓园里传来女人的呜咽声,凄婉哀绝,甚至诡异。

    又联想到墓园里面唯一仅剩的一方墓碑,据传闻说,那碑下葬着的,可不就是某位超级富商的爱妻?

    纷纷吓得噤言。

    此刻,行进中的吉普车里,司机带着手套专心控制方向盘,目不斜视;后座上,经验丰富的保姆带着一男一女俩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男孩身上穿着一套帅气的童装迷彩,头顶上帽子歪戴着,肩上斜斜挎着一杆土-枪,男孩漂亮的脸蛋鼓鼓的,眼睛睁得老大,紧张又心虚地望着车上正在接听电话的男人,保姆伸手刚把帽子给他理正,他又暗搓搓将帽沿弄到了另一边,还小不耐烦地偷瞪了保姆一眼。

    大约是气愤对方不懂孩童审美。

    他旁边的女孩就要显得安静得多,梳着可爱的包包头,穿着粉白色的公主裙,脖子上还系着淡黄色的短围巾,此刻正乖乖背着小手,好奇地朝窗外张望。

    “姐姐,”小男孩伸手来牵她。

    女孩赶紧地拿开了手,不想显得太凶,没理弟弟。

    乔睿又贱兮兮地凑过来,姐姐姐姐小声叫个不停,乔贝儿这次真烦了,刚要发脾气,就听到弟弟突然凑过来在耳边道,“姐姐,李老师又打电话来给爸爸告状了。”

    “什么?”

    乔贝儿闻言大眼睛一瞪,白嫩嫩的脸蛋上表情变了又变,显得异常恼火。

    乔睿明显有点怵自家姐姐,规矩地背着小手不敢再吭声,那小标兵的乖模样儿看得一边的保姆叹为观止。

    这还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小混球吗。

    乔贝儿这时候悄悄骂弟弟,“你咋个搞得?脖子上安的是猪脑袋吗?”

    烦他得不行。

    “贝儿。”

    乔焱这时候挂掉手机了,一抬眼就看到小女儿又在凶弟弟,当即沉下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贝儿浑身一激灵,首先反应就是心虚,然后又机智地稳住了心虚,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男人严肃的俊脸,萌萌道,“怎么了爸爸?是老师打电话表扬我了吗?因为我在植树节种下了六棵小树苗。”

    她用手指比了一个萌萌的“六”。

    乔睿赶紧凑过来附和点头,连忙说他也种了六棵。

    “是谁把泥鳅放到同学书包里的?还把胶水涂到老师的凳子上?”乔焱沉下脸问双胞胎,当然主要针对的是小儿子。

    因为小儿子有“前科”。

    说起来,两俩孩子已经进了幼儿园一年了,乔焱原本以为孩子上学多交朋友是好事,而且俩孩子在家也都还算得上乖巧,不会存在跟别的小朋友难以相处的情况,可谁知道——自从上了幼儿园,他的手机投诉就没再停过。

    明明在家里乖得跟仙童似的小儿子,一进校园就跟进村的土匪似的,张牙舞爪凶得不成人形,欺负老师同学成了家常便饭;小女儿就更不用说了,她倒是文静不动手,可就会嘤嘤嘤的也很烦人,别的小朋友多看了她一眼,她也要狠狠地哭上一哭,觉得自己亏大了。

    乔焱曾试图跟小女儿讲道理,吓唬她再这样下去交不到朋友,结果小家伙就天真无邪地回了他一句话:我不要跟丑比做朋友嘛。

    他当时看着小女儿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又看看小儿子认真附和的表情,竟然神奇地无言以对。

    此刻,乔焱深深觉得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决心要狠狠管教俩孩子一顿。

    “贝儿,你其实只是蒲柳之姿。”

    他抬起小女儿细细的下巴,假意端详片刻,然后残忍地对她说。

    小姑娘闻言一下子懵了,显然受到的打击颇为重大,半晌,她懵懵地问:

    “粑粑,什么事蒲牛之姿?”

    小儿子也是瞪大了眼睛,眸子中满满都是十万个不明白。

    乔焱:“……”

    目睹这一幕的保姆:“……”

    乔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残忍地对小女儿解释说,“蒲柳之姿的意思就是说,你的小脸蛋长得很一般,身材更谈不上。贝儿,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美丽动人,你跟别的小朋友没有什么外貌上的区别,所以不必有心理负担,必须要跟所有小朋友好好相处,不能有外貌歧视的不良习惯,你明白了吗?”

    乔贝儿:o(>﹏<)o

    小姑娘当场就被吓得呆住了,咬着嘴巴不肯吭声,水汪汪的眼睛中是哗啦啦玻璃心碎的表情。

    弟弟显然也不能接受,脸上写满了‘爸爸胡说八道我的姐姐明明美若天仙’几个控诉大字。

    乔焱伸手将大受打击的小女儿抱进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的时候,他拉过儿子,扶正儿子的帽沿之后,语重心长地说:

    “小睿,有一个残酷的真相,爸爸一直没有告诉你——”

    小儿子快哭了,扁着嘴巴问他,“……粑粑,缠酷是什么意思?”

    乔焱:“就是狠吓人的意思。”

    小儿子:“多吓人?”难道我也很丑很丑吗?

    乔焱:“就是,爸爸其实是一个来自星星的爸爸。”

    小儿子:(⊙_⊙)?

    小女儿:(⊙o⊙)!

    乔焱对一双儿女认真说:“你们要是不好好跟同学相处,在学校不听老师的话,那爸爸就只能回到星星去了,然后把你们装盒子里丢到垃圾箱,等着被收废品的叔叔阿姨带回去……”

    俩孩子齐齐痛哭着嚎叫了一声“不要啊”。

    争先恐后吊着他。

    姐姐说,“爸爸不要回星星啊,贝儿长得丑爸爸也不能不要贝儿啊!”

    弟弟说,“睿睿一定听老师的话了哇,老师抢我的妈妈我也不反抗了啊……”

    “你说什么?”乔焱闻声突然皱眉,问儿子,“什么‘抢你的妈妈’?”

    小家伙一下子反应过来说漏嘴,急忙心急火燎地捂住小嘴巴。

    乔焱沉下脸,“小睿!”

    小家伙吓一跳,在男人严厉的眼神逼视下,又怕又慌,他怯怯地看了姐姐一眼,见姐姐依然哭得伤心没空理他,又担心爸爸一生气就回星星丢他们进垃圾箱,他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取出一个相框来。

    “就是妈妈咯,我上课看妈妈,李老师抢我的妈妈,我就生气了,弄胶水在她凳子上。”

    小家伙声音嗡嗡地告状,将相框递给他。

    乔焱接过相框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瞬息万变,声音凝重地问儿子:

    “你在哪里找到的相片?”

    “这个抱着妈妈的叔叔给我的。”

    小儿子伸出嫩呼呼的手指,指了指相框上的男人,还不忘继续嘚啵两句,“叔叔还送了我枪,别的小朋友都很羡慕!”

    小家伙说着,拍拍身上挂着的长长一杆枪,眼睛中有些小骄矜与得意,“叔叔说我最威武,就只送给我一个人——爸爸什么是‘威武’哇?我就不怎么懂了。”

    乔焱捏着相框的右手骨节泛白,双目死死盯着相片中身着婚纱笑意多情的女人,又看看搂着女人眼含宠溺的男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压抑至极的话:

    “小睿,你确定,是照片上的这个叔叔,是他‘亲自’把相片给你的吗?”

    眼看着小儿子信誓旦旦的点头,乔焱心脏陡然一跳。

    这么几年,他还是被算计了一遭,被算计得彻底。

    这是沈思安与庄浅的结婚照缩小版。

    握着相框,几乎是一瞬间,乔焱便理清了当年的来龙去脉:四年前,沈思安一心求死,已经自行全然封死了所有可退之路,他的那些嫡系们,有能耐救他的,不会逆他的意,敢跟他对着干的,早已经被连根拔起。

    如果沈思安至今真的还活着……

    那一定是“被动”活下来的。

    是有人在当年的处决过程中动了手脚,不仅瞒过了沈思安,瞒过了沈家,甚至连他也一起耍了。

    “赵主任,麻烦让我二叔听电话。”

    思及此,乔焱拨通元首办公室的电话,声音沉得令人发寒。

    “元首正在会见外宾……”

    “我叫你让他听电话!”怒吼。

    俩孩子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腿上,见他表情凶狠吓人,俩孩子都愁苦着小脸忧心忡忡,明显还是很担心爸爸会回到星星去,纷纷紧紧挂在他身上,缠的他死紧,像是圆乎乎的可爱小考拉。

    “小焱?”

    电话很快被接起,里面传来男人浑厚大气的嗓音,“到安城了吗?”

    乔焱听着男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心底压抑不住地暴躁,顾不得当着孩子们的面,捏着手机一声大吼:

    “去你妈的乔燃!你耍老子!想想你他妈靠什么才坐到今天的位置!”

    饶是在这样私人的环境下,男人口无遮拦地吼出这种话,对象还是一国元首,车子上除了被吓破小嫩胆的俩娃娃外,司机与保姆都是纷纷抽了口凉气。

    乔焱急急喘气。

    电话里一下子沉默了很久,才传来男人苍劲有力的一段话,乔燃的话:

    “小焱,你像你父亲,眼里黑是黑白是白,容不得一粒沙子,我当初要是跟你商量,你必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诚然,你各方面能耐拔尖,却偏偏主观情绪太重,极易感情用事……”

    乔焱频频冷笑:“二叔,您抬举我了,姜还是老的辣,您如今赢得漂亮。”

    乔燃在电话里苦笑着自嘲,“不管你在心底怎么唾弃我,但我从未以权谋私,当年与秦贺云共事之时没有,四年前策划那一起隐秘的偷龙转凤之时也没有,今后也更不会有。”

    “为什么?”乔焱问,“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乔燃只是沉默,然后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要让沈思安活着?

    同情?

    利益?

    政治家的眼中容不下这些字眼,唯一的原因无非一句话:治洪之法不在堵,在于疏。

    乔燃比乔焱看的深远:当年栽了秦贺云,后续有了沈思安,如今死了沈思安,今后还会有无数个某某某,‘吞噬者’一朝不停产,那些暗地里的黑色交易就一朝不会结束。

    可笑的是,政府有的时候却不得不依靠这种灰色交易来扩充军库。

    其实往大的方面,乔燃想,当年建立‘吞噬者’项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从四年前开始,每年都会有一大批先进武器被偷偷输入军库,不管将这称之为“报答”也好,“交易”也罢,这个项目的存在的确是为国家做出了贡献,而且也同当初预想中的一样悄无声息,甚至更为隐秘。

    至于其它还有多少武器流向了黑市,流向了国际黑帮,这已经不在可控范围。

    说是老谋深算或许过于恶毒了一点,但对于乔焱收养龙凤胎一事,当年乔家人人反对,偏只有刚接任元首之位的乔燃鼎力支持,除了对自己亲侄子的爱护之情之外,乔燃还有另外一点私心是:他亲自放虎归山的,留着俩孩子在乔家,势必可以让沈思安今后投鼠忌器。

    这样子的心计与手段,说是威胁就太过了,但是与虎谋皮,万全的准备总是要的。

    乔燃谋算的是,庄浅死了,沈思安活下来,必定会丧失斗志,这正是他要的;而庄浅又留下了龙凤胎,算是给那个男人留下了最后一点活着的希望,使得他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得不被迫与乔家紧紧绑在一起。

    一损具损。

    四年来,乔家之所以能够权势滔滔横扫军政检,背地里多少肮脏见不得人的事,全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暗中清理了,安心之余,乔燃免不得又会在午夜梦回后心惊——会不会突然到了哪一天,自己所认为的全盘掌控,就开始脱离轨道了?

    如果一切谋算的大前提都不再存在,那事情都会变得复杂很多。

    沈思安愿意无条件暗中支持乔家的大前提是:庄浅已经不在了,他不愿意再争。

    万一庄浅还活着呢?

    这样的假设让乔染后背一凉。

    鬼使神差的,突然被一通电话搅得心神不宁,乔燃又用手机给乔焱回拨了电话。

    “抵达墓园了吗?替给我庄小姐献束花。”

    他在电话里说。

    乔焱轻“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刻吩咐司机:

    “掉转车头,不去墓园了。”语气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不去?

    司机先是听从指示打弯,心里却是开始嘀咕:难道是这位爷终于看开了?否则年年雷打不动的清明祭拜,今年不仅推迟了一天不说,现在不过是山路有点滑而已,竟然索性取消了?

    天要下红雨——司机想。

    调转了车头,吉普开始缓缓朝着山下开去,车后座上,乔焱抱着俩焉嗒嗒的孩子,目光安静地凝视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心绪渐渐由最初的躁动转化为沉寂。

    西山上的墓园中埋葬着的,不是庄浅的尸体。

    这是乔焱从未对别人说过的秘密,也是他一辈子不会开口承认的秘密。

    不开口,是不肯承认自己输得彻底。

    因为当年,在事先有备用血的情况下,哪怕他苦苦哀求,哪怕两个孩子嗷嗷待哺,那个女人都毅然选择抛他而去,追随另一个男人的脚步。

    哀莫大于心死,说的是情,庄浅对沈思安。

    酸涩心凉,说的是情,乔焱对庄浅。

    四年过去了,在当年庄浅激烈拒绝接受输血的时候,当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哭着求他成全她最后一次的时候,乔焱就已经死心了——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面对着两个孩子酷似他们妈妈的眼睛时,他会有一点点的不甘心而已。

    对于四年前的记忆,乔焱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的唯一一件事情是,在得知有储备血源的时候,那对跟在庄浅身边的双胞胎异国少年欣喜若狂——庄浅被连夜转运回了意大利。

    乔焱不觉得两人有本事说服庄浅接受输血,即便强行给她输血了,她活过来也是行尸走肉一具……可是四年来,再没有传回她一点点的消息。

    乔焱渐渐真的相信:那个狠心的女人已经死了。

    ……

    “爸爸,”

    小女儿娇娇甜甜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乔焱从混乱的记忆中回神,俯身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问,“怎么了,贝儿?”

    “我难道真的不好看吗?”

    小姑娘靠在他的怀里,双手捧着脸蛋小声喵喵,嘴巴扁得不像话,委屈极了。

    乔焱失笑,唇角缓缓溢出笑意,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温声说,”贝儿多交些朋友,跟别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就会越来越可爱了。”

    “真的吗?有朋友就会变得更好看吗?”

    乔焱含笑点头。

    “比妈妈还好看吗!”小姑娘惊喜得快要飞起。

    乔睿抓紧时机,连忙啪嗒一口亲在姐姐脸上,不停崇拜地夸姐姐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贝儿一巴掌糊到弟弟脸上。

    “爸爸,姐姐又打我……”

    乔焱佯装凶狠地瞪了小女儿一眼,伸手将儿子抱到腿上安慰了两句,俩孩子不一会儿又打打闹闹起来,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往山下,跟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擦身而过。

    “这大雪天的,竟然还有人朝山上赶……真奇怪。”

    司机咕哝了一声,车子到了山脚平地,司机立刻开始加速,很快便已经消失在西山脚下。

    ……

    “这大雪天的,竟然有人上过山,真是稀奇。”半山腰,黑色的劳斯莱斯内,一身运动装的少年突然说了句,手中摆弄扑克牌的动作未停。

    “该你出牌了。”

    说完,见女人愣愣地望着车窗外没动静,少年不悦地皱了皱眉,推她的手,“出牌啊,看什么这么入神?”

    “啊?哦哦。”女人懵懵地回过神来,随手丢了两张牌出去,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亚瑟放下纸牌,看着她陡然变得苍白的脸色。

    驾驶坐上另一名少年也抽空从车镜看了女人一眼,还不忘小心抱怨,“早说了身体不适就别来了,每年漂洋过海就为了来给自己扫次墓?说起来寒碜不寒碜人……”

    “我、我好像看到熟人了。”庄浅一手使劲掐了掐涨疼的太阳穴,面色微微泛白,她靠在椅子上狠狠闭了闭眼,疲倦地对身边的少年说:

    “亚瑟,我刚才好像看到熟人了,就在刚刚经过的那辆车上,一个很可爱乖巧的女娃娃,她伸着软软的手指,朝着我的方向眼巴巴望着,小小的嘴巴在喊着‘妈妈’……”

    亚瑟早已经对她时不时的‘发病’习以为常,没将她的话当回事,温声安慰道:“您只是眼花了,车窗关着,外面的人是看不到咱们车内的情形的,也没有什么小女孩,您只是舟车劳顿太累所致。”

    “是、是吗。”

    庄浅迟疑地应了一声,看着车窗的眼神显得迷离而恍惚,胡乱地说,“亚瑟,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了,好像有什么怪物狠狠冲进我的胸腔,将我心脏底层最重要的东西撕扯得七零八碎,我急切地找,疯狂的找,却怎么都找不回来、日以继夜都找不回来——”

    她双手死死揪着椅子真皮,下唇快被自己咬出血来,面色仓皇而无措

    “您别多想了。”亚瑟情绪复杂。

    车子抵达墓园,亚瑟递了一把伞给她,小心扶着她下车,“我陪您进去。”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庄浅拒绝了少年的陪同,捏着伞,靴子踩踏在冰冷的雪地上,摇摇欲坠地朝着墓园走去。

    剩下原地等待的双胞胎两人,大吵出声。

    “我当初早说了不要乱来,你偏不听要给她用药,现在搞得她神经兮兮你就满意了!”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少年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指着自己兄长的鼻子骂。

    “leo,”亚瑟皱紧了眉头,“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不接受催眠的话她根本半点没有求生意志,现在也没命站在这里了——”

    “那你有本事催眠倒是有本事解呀!别让她像个神经病似的精神无依、每年靠着自我祭拜求心安!”

    “我——”

    亚瑟哑口无言了,在弟弟振振有词的讥讽下,愤懑地捏紧了拳头。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还是庄浅自身的问题:当年情况危在旦夕,庄浅却坚持拒绝接受输血,无奈之下,他将自己纯熟的深度催眠术用在了她的身上,部分篡改了她的记忆,可谁知道,一觉醒来之后……庄浅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她不记得了很多事,又仿佛记得很多事。

    亚瑟曾经假装无意地试探过庄浅,发现她的记忆大部分都停留在秦贺云第一次入狱之前,没有与甄持那一段失败的婚姻,没有后来的乔焱,更没有沈思安,她倒是记得秦围,却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可她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结过婚,生过一对可爱的双生子,最初醒来的那些天,她甚至神经质地将亚瑟里奥二人当成是自己的孩子,若非年龄差实在不成立,她恐怕真的会把两人当成孩子疼爱。

    后来到她清醒理智一些的时候,亚瑟开始将从前的事情告诉她,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只除了不敢说龙凤胎的事情怕愈发刺激到她之外,两人连她‘死’过一次的事儿都跟她说了。

    庄浅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无动于衷。

    她的日子照过,行尸走肉一般。

    只除了今天短暂的反常,令两人隐隐忧心。

    ……

    独自孤身一人进了墓园,深冬的天,穿着厚厚的衣物庄浅依然觉得很冷,她脑袋中比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更加空白,却仿佛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坚定地朝着自己的‘墓碑’前去。

    每年,庄浅总是要来自己墓前哭一哭的。

    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前方跪了一个人。

    庄浅行进的脚步一顿,睁大眼看向不远处自己的墓碑前,确定那里的确是跪着一个人:从身形来看,那也许是个男人,他来了应该颇久了,风衣的肩头都堆上了雪,此刻正将一束漂亮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庄浅喜欢百合花,这种喜欢,不会因为记忆混乱而改变。

    哪怕隔得这么远,听着前方陌生男人的喃喃自语,她都能感觉得到对上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绝望与凄凉——那人一定是来祭奠妻子的。

    他一定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可惜却不幸早逝。

    站在原地,她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就开始顺着脸颊流,怎么都控制不住,疼得不可开交的脑袋中一瞬间猛然炸开了锅,各种奇形怪状的凌乱碎片闪过,令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前方走了好多步。

    她手中的伞掉到了地上,雪花砸到了她的脸上,又冷又疼。

    最终,她站在了双膝跪地献花的男人面前,留着眼泪对他说:

    “先生,你是不是哭错坟了?”

    这里原本是公墓,可现在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墓碑了,男人一定是不知道,自己爱人已经被迁坟。

    哪料,一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僵硬跪地的男人陡地侧转过身来——

    “小浅!”

    完了。

    庄浅心中默念。

    在男人不顾一切熊扑过来的时候,她惊慌地踉跄着倒退几步,狠狠一屁股跌倒在雪地上。

    男人肯定没有跪错坟,庄浅浑身僵硬地被对方紧拥进怀里,肯定地下了结论。

    因为在刚才,当他的目光对向她时,那一瞬间陡然绽放出的精彩情绪,庄浅立刻就读懂了是什么意思:

    活见鬼。

    男人就是来跪她的。

    她就是他的妻子。

    庄浅心中竟然涌现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念头。

    无意间就已经泪如雨下。

    大脑剧烈疼痛,有什么封锁已久的东西迫切叫嚣着冲出,庄浅难以招架,理智与情感还在狠狠拼杀之际,她鬼使神差地念出了那本该陌生却无比熟悉的两个字:

    “思安……”

    庄浅喜欢沈思安,这种喜欢,不会因为记忆的变迁而改变。

    “小浅、小浅、小浅——”

    当她听着男人一声声折磨般地念着自己的名字,才恍然发现:原来那裂缝般的四年,那行尸走肉般的四年,自己心里一直在等着的,只是这样缠绵悱恻的一声呼唤而已。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