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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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许程芳的剧本里,此时的李胜广应当强颜欢笑地嘲讽哭鼻子的廖梓君一番,并最后一次劝说廖梓君学会明哲保身。可现在,常青所扮演的李胜广先哭了出来,哪还有立场嘲笑廖梓君?接下去的剧情走向会如何,谁也说不准,全凭两人发挥。

    常青已经完全入戏,他感到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去做出这些动作、说出这些话,而提线另一端操纵木偶的人仿佛就是真正的李胜广。

    “爹也是才定下的,祖上两辈的基业,哪是说掼就能掼咯,可钞票赚了也要有命花才行。”李胜广眯起通红的双眼,看着趴在枕头上默默垂泪的廖梓君,“书笃头你哭啥嘛,搞得跟屁精似的。”

    方正峥觉得有趣,陆晋松——也就是常青——竟然没有改变剧本中的台词,即使他眼里有泪,仍不忘揶揄对方一句,确实像李胜广这二皮脸的混子会干出的事。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廖梓君这边如何接话了。

    只见廖梓君在枕头上蹭干眼泪,又扭头瞪着李胜广,很是不服气:“那你又哭啥?”

    ——嚯!又把问题抛回去了,这俩人真是!

    方正峥现在就如同拳击台下的观众,看着场上两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好不快活,哪还有身为导演的自觉。

    “……啦刚!你眼乌子不好使,看错了。”李胜广将头扭向一边,心虚地辩解着,嘴里含含糊糊。他微微仰起头,不停眨巴眼睛,试着将那些不听话擅自跑出来的水汽给憋回去。

    廖梓君跟李胜广混了这么多年,哪句真哪句假自然能分辨得出来,他也懒着再拆穿对方,反正这癞子打死都不会认。

    原本锐利的眼神缓和下来,往日的回忆逐渐清晰,廖梓君娓娓道来:“上次见你哭还是在念小学。你个十三点抱着生病的野猫去瞧郎中,结果错过了国文课。孟老师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雌老虎,当时你愣是一声不吭挨了十几板戒尺。等回到家听说小猫死了,你才哇哇大哭起来,口里还直喊‘阿花’、‘阿花’。”

    廖梓君口中所说的童年黑历史并非凭空捏造,这段故事本应出现在整部戏的中后期,当时李胜广与女主角正坐在稻草垛上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说着说着就聊起了这件儿时趣事。

    方正峥摇摇头,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廖梓君将往事提前曝光出来,这段剧情看着到是顺畅了,可若要采用两人自由发挥的版本,后面的剧情就得相应作出改动,这又牵连到李胜广与女主角的感情发展脉络,有些不好办。

    看来这版终归是要作废了,可惜呀!可惜!

    方正峥在监视器前举棋不定,表演中的两人却浑然不知,仍然沉浸在各自的角色当中。

    “这种事你记着做啥?敢与别人说就揍死你!”李胜广吸吸鼻涕,用手随意抹了一把,结果被指尖浓重的药味儿熏得直皱鼻子。李胜广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就是用这只手为廖梓君上的药,哀伤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李胜广顿觉胃液翻涌,随即破口大骂:“册那!”

    看着对方铁青的面孔,廖梓君破涕为笑,也许是平日里被欺负惯了,他觉得满口脏话的李胜广才对劲。

    “不许乐!”李胜广又赏给那白嫩屁股一掌,廖梓君一边叫疼一边笑得更欢,十分辛苦。

    李胜广叹了口气,神情又变得落寞,他直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不让人省心的竹马,开口道:“书笃头……廖梓君。我要是走了,可没人再拦着你,你自己多加小心,打仗是军队的事,别上赶着去作瘟生。”

    廖梓君欣慰地笑了,他知道李胜广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晓得啦,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逃不是个办法。等敌人的铁蹄踏遍整片国/土,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只有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将它们赶出中/国,我们才能获得永久的安定。”

    讲到这里,两人又再一次回归到剧本台词。只不过在剧本设定中,廖梓君是在擦干眼泪后说出这句话,而这里的廖梓君则是面带笑容。方正峥单手托腮,仍旧思考着鱼与熊掌的问题。

    两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嬉笑怒骂间牵引出对世事的感慨,这种标新立异的表达方式更符合方正峥最初对《血染黎明》的定位,他的心不知不觉间偏向常青与陆晋松所演绎的版本。要让他将这段剪掉,等同于从他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这场戏即将收尾,方正峥却意犹未尽,真心希望他们继续演下去。

    李胜广撇撇嘴,鄙视地哼了一声,悻悻然道:“书读的多就是一肚子歪理。”

    廖梓君不在意对方的嘲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伸出拳头轻轻砸在李胜广的胸口:“打赌伐?你早晚也会加入我们的行列。”

    “好,停!两位辛苦!”

    方正峥站起身,率先鼓起掌来,零星的掌声渐渐成燎原之势响彻整个片场。守候在门外的几位工作人员听到响动,也跟着起哄喊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让我们进去看看呀!”

    听到掌声,常青与陆晋松如梦初醒般从剧情中挣脱出来。陆晋松提起裤子,双手合十向各位同仁们作了一揖。而常青此时已经将自己与陆晋松互换身体的事抛诸脑后,他起身冲着剧组人员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还是一脸激动,方才拼命忍住的金豆子噼里啪啦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常青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享受到过掌声,他此刻的心情竟与学生时代参演毕业话剧时的渐渐重叠,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常青,面对场下如雷般的掌声,对自己今后作为一名演员的人生充满期待与自豪。

    “哎呦,陆影帝何必行此大礼,咱们可承受不起!”方正峥被常青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心里琢磨,看来陆晋松这是入戏太深还没走出来呢。

    原本只是一句打诨的话语,此刻却像一大桶冷水从常青头顶直直泼下,常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了,他现在是影帝,演得好是正常,情绪不应该有过大起伏。

    “你做得很好。”

    常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忙回头看向陆晋松,眼睛瞪得溜圆。

    ——影帝刚才夸奖他了?不是幻听吧?

    常青的心像坐了趟过山车一样起伏跌宕,上一刻还停留到低谷,现在又火速被抛掷向高点。他一瞬不瞬望着陆晋松,想从自己最熟悉的这张脸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被常青直勾勾盯着,陆影帝的脸渐渐泛红。他平常说话喜欢直来直往,好就夸,坏就骂,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可不知为什么,陆晋松一面对常青就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别扭,不自觉就想对他口出恶言,夸奖他一句都得纠结思量半晌。这次是他一时情急说秃噜了,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生怕自己在常青面前失了威严似的。

    于是陆影帝又一次在常青面前绷起脸,低声说:“看什么看,脸上开出花还是结出果了?”

    常青嘚嘚瑟瑟地收回目光。

    “你俩来一下!”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被导演无情打断,方正峥将两人叫到监视器旁,将之前拍摄的影像重新播放了一遍,边放边指着屏幕为两人说戏。常青那白花花的臀/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出现在陆晋松面前,明明是男人的屁股,却令陆晋松喉头略微发紧,心猿意马,恍惚间,他连导演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了。

    “常青,发什么呆呢!”方正峥呵斥了陆晋松一句,将陆晋松即将要过界的绮想拉回现实。

    “抱歉,您再说一遍。”陆晋松将自己一反常态的表现归咎于灵魂交换的后遗症,他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会被一具纯男性的身体激起某些邪恶的念头。

    “我是说,你们刚才的演绎虽然精彩,可惜与之后的剧情相冲突。我需要和许编剧商量商量,看后面的剧本能不能改动。如果她同意,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同意,这版就没法在正片中出现了,只能将它放进花絮里。你们待会儿再补拍一版,这次得严格按剧本走,可不许再自由发挥。”

    方正峥嘱咐完他们,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陆晋松:“你是怎么知道那段童年往事的?给你的本子里应该没有这部分剧情。”

    陆晋松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才算合适,他当时自然而然就说出那些话,根本没深想。如果告诉导演他早已经对李胜广的人生经历倒背如流,会不会吓着人家?

    幸好常青适时插/进一句话:“他怕自己对李胜广的人物性格把握不好,之前找我询问过,我当时就随口提了那么几句。”

    听了常青的解释,方正峥豁然开朗,随即释然,两人再次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

    “常青今天的表现非常不错,尤其是刚才这场戏。”方正峥感慨道,“也多亏晋松戏带的好,你刚才抹那一把泪绝对是点睛之笔,让李胜广的形象看起来更加鲜活立体了,这想法非常好!”

    赞誉一个接着一个砸向常青,他有些头晕目眩,脸涨得通红,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双脚离地飞出窗外,他丢失已久的自信悄然无声地、带着些惶恐地重新聚拢于胸口。常青开始庆幸自己的坚持,也许他走的并不是一条死路,悬崖之下没准是另一片天地。

    “咳咳。”陆影帝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常青知道自己又要失态了,赶紧将那颗即将脱离地心引力的心脏给拽了回来。

    承接了这幕戏的良好势头,接下来的拍摄如阪上走丸一般顺利。

    时间一晃而过,此时洋房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剧组刚刚拍摄完最后一场戏,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众人终于可以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全身心投入到剧情中后,灵魂互换给两人带来的不安与烦躁被拍摄过程中的愉悦冲淡了不少。

    常青回到场边随手拿起陆晋松的手机,解锁后,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未读信息,来自经纪人吴晓。

    常青直觉这条短信一定与寻找算命老人的事情相关,便点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抱歉,没能找到你形容的那位算命先生。我派去的人去问过学校保安,之前确实有个老头时不时在门口摆摊,不过这老头最近两周都没再出现。你找他到底有什么事?遇到棘手的事一定要告诉我。还需要我继续帮你留意吗?】

    常青的心一沉,不会真的被自己言中,换不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