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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长城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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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站在石垛上的副千户大人庞一虎。

    谁敢如此大胆在千户大人面前放肆,大家寻声望去,原来这喊声是来自斜坐在地上刚刚挨了四十大板的柳明。

    此时他的双腿刚刚恢复了一些知觉,当他看到六个侍卫把罗大哥架到城上,他知道罗大哥凶多吉少,于是他从地上忍着后背和屁股袭来的阵阵剧痛,双手撑着地,斜坐在那里,他想为罗大哥做最后一搏。当看到罗大哥被侍卫踹到城上的坑里,并要往坑里填土的瞬间,柳明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

    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为之一惊的副千户大人庞一虎,眯缝着两只虎眼重新打量了一下坐在地上的柳明,心里暗道,挺有种啊小子,多年来活埋的人不计其数,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三到四,你这个刚刚来了三天草民,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于是他沉声问道;

    “柳明,你想为罗长庚鸣冤叫屈吗?”

    “大人,鸣冤叫屈不敢,但请大人能手下留情。草民以为,虽然罗长庚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但他毕竟是初犯,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大人能给罗长庚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况且他家中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和多年没有见面的妻子儿女,更何况刚才大人也说了,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人多一份力量,让他继续为我大明效力。现在可以把他的死罪记下,让他带罪立功,这样更显得大人您宽宏大量,爱民如子。我柳明敢用性命为他担保,如果他若再犯,我愿陪他一起活埋。”说到这里,他将双腿艰难地跪在地上,然后把头深深地埋下,给千户大人庞一虎施以大礼。

    与此同时他却在心里暗中骂道:尼玛的狗官昏官,竟如此草菅人命,你把民夫都当成蚂蚁啦?说碾死一个就碾死一个啊,待我记忆恢复,先碾死你这个狗千户。

    听到柳明的一番陈词,卷缩在坑里的罗长庚已是泪流满面,自己在古城卫所修筑长城整整八年,三百多民工,一千多军士,没有一个不认识我的,而今天在自己遭遇大难之际,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我说话,而这个仅仅认识两天的柳明,不但暗自掩护自己逃跑,而且在关键时候不顾自己安危来替我求情。虽然现在看不见柳明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到柳明正忍受着伤口的巨痛为自己说话,不管一会是死是活,今生能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也算不枉此生,只可惜和他相处时间过于短暂,要是有来生……想到这里罗长庚已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柳明说完话,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大家不但佩服柳明的伶牙利齿,更佩服柳明胆量过人。因为在等级分明的明朝,作为草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根本没有和千户大人讲理说话的权利,因此在场的所有民夫以及军士,都在心里暗暗地为柳明无畏的表现竖起了大拇指,甚至包括赵百户和河南帮帮主乌金。

    当然也有不竖拇指的。大板牙听完了把两颗大黄牙一呲,在心里冷笑道: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还敢为他人求情,我看纯属找死,最好千户大人一怒之下,连同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子一起活埋了,那样就太好了。从此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那个长得比小娘子还标致小白脸一起……想到这里,他在心里一阵淫笑。

    河南帮帮主乌金看到柳明的大胆行为,他心里不禁一震。在这个荒山野岭之中,在这三百多人的民夫堆里,竟然还藏有如此有胆有识之人,看来此年轻人非等闲之辈,今后如能拉他入帮最好,他若不识抬举就找个机会灭了他,以免……

    接下来副千户庞一虎的几句话,让罗长庚的呼吸在哽嗓咽喉一滞,刚才柳明为他带来的一丝生的希望像空中落下的雨滴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胆柳明!难道你怀疑本官的判罚存在偏颇吗?本官只是在严格执行当朝法律,罗长庚所犯罪行是罪有应得,如何判罚难道还用你一个民夫来教本官吗?你是否忘了自己是谁了?看来不掌嘴你很难学会什么时候应该闭嘴,来人,给我掌嘴!”他的话音刚落,就从旁边冲上来三个侍卫,二人弯腰把住跪在地上的柳明,另一人站在前边左右开弓,只听“啪!啪!啪!”一顿嘴巴过后,只见两道血迹从柳明的嘴角上流了下来。

    柳明用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仰着头一声没吭,他眯缝的双目陈静似水,内心暗自骂道:尼玛的狗官,今天只要你不杀了我,日后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看到柳明被掌嘴后一声没吭,庞一虎虎目微睁,他在心底也骂道:好一个倔强刁民,这一次掌你的嘴,下一次我就扒了你的皮。骂完后他转头向城上六个侍卫喝道:“还不立即执行,更待何时?”

    庞千户的话音刚落,上面的军士开始挥锹往坑里填土了,随着六把铁锹的挥舞,首先罗长庚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继而感觉到胸腔发闷、呼吸困难……接下来眼睛模糊,耳膜胀痛……再接下来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红光……最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一片飘忽不定树叶,在一阵阴风吹拂下,向西北方向悠悠荡荡而去……

    就在此时,只见长城上空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撕破了头上昏暗的天空,随后一阵隆隆的雷声在长城上空炸响。少顷,狂风裹挟着暴雨,再一次向长城上倾泻而来……

    冒着大雨,柳明在两名军士的搀扶下,随着人流向山下走去,郎玥紧跟在他的身后,可能是因为过度的悲伤,此时她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本想上去搀扶一下柳明,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勉强跟在后面边走边不时的用手抹着脸上流下来的雨水和泪水。

    待走下山坡,郎玥和柳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向岭上的长城上看了一眼,只见连绵不断的长城在疾风暴雨中显得飘摇不定。

    大哥,一路走好。小弟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柳明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地为罗长庚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