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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水火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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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存勖跟了过来,我却故意走在前面,不去看他,好留给他一些时间整理方才停滞在脸上的尴尬的表情。

    林秀娘很有心,早已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客室,奉上茶与点心,叫仆人都在外等候。

    元存勖陪我走进去,亲手端上茶,解释道,“你别误会,刚才是和那些舞女们说排节目的事——”

    “不必解释。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没有接,只是径自坐下,甚是平静的说道。

    “好,好——我不解释。只是怕你多想。”元存勖讪讪的笑了笑,把茶放到桌上,也坐到了对面。

    我静了静心,便说道,“你和你哥哥达成了交易么?”

    “交易?什么交易?”他有些诧异,然而片刻之后,便恍然明白,说道,“哦,你说的是那个事——我哥他说起来,说什么有个主事的犯了事,让我出出主意,我就随便说了几句。”

    “那你说了什么?”我克制着所有的疑问,尽可能冷静的发问。

    “他说这个姓方的跟你们王家关系很好,他犯了事,王家不会袖手旁观,可以随便提条件,说你一定会答应——”

    元存勖原本是一脸毫不在乎的神色,一副如讲笑话的口气,但看了我一眼,又发现有点不对劲,随即补充道,“我当他说着玩儿呢!”

    “那你提了什么条件?怎样才肯放过方云笙?”我盯着他,追问道。

    “这个——我哥他自然爱钱,我嘛,我不爱钱。”他起身走到我身后,别有用心的解释道。

    “我只爱你。”他很怕我听不清楚,专门过来把这几个字送进我的耳朵,“怎么样?答应我的条件吗?”

    “你想让我嫁给你,是么?”我憋住已经胀满肚子的火气,冷冷的问道。

    元存勖走到一边,没有说话,只是朝我示好的笑了笑。这一笑,自然是默认了。

    他以为他给我的是春风化雨,殊不知,到我这里却是冷风冰雨!

    我的火气忽的爆开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朝他所站的那方地上狠狠的砸下去——那茶碗的瓷片和里面的水顿时溅得四处都是。元存勖下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

    “玩笑?元二少爷,你是在寻我的开心吗?”

    “我——没有啊!我说的是真的!”元存勖有些傻了,他没有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想满足自己公子哥的优越感,直接找我好了!为什么要拿方云笙下手?你可知道你的一句玩笑,会让方云笙受多少折磨?你大哥为了逼我答应你们的条件,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说着,我的声音瞬间嘶哑,眼睛里盛满了泪花。

    “姓方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吗,算得了什么,你何至于——”

    元存勖也紧锁眉头,脸色暗沉如玄铁,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看到我的激烈的反应,诧异的止住了。

    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他来说,方云笙的地位也许轻如鸿毛;可是对于我来说,方云笙的分量重如泰山。

    我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该怎么做。我本来是想请求元存勖,帮忙劝说他的哥哥,至少不要再伤害、折磨方云笙。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和他,又变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连庆生会那天留存的唯一一丝好感,在此完全泯然无存。

    离开舞月楼的时候,眼泪再次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又懊恼,又悔恨——不肯克制自己,不肯屈就于他,终究搞砸了这一切。

    一开门,发现门外已经站了三四个人,做好了随时冲进去拉架的准备。苏曼芝拉住我,劝道,“什么话好好说——”

    我掰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径直下了楼。

    第七十八章爱本无争

    大哥和母亲知道了方云笙被捕入狱的事后,也在一直四处寻人想办法。只可惜现在上海的警察厅大部分都控制在日伪政权的手里,也就是元氏“同盟者”的手里,但凡是稍微有点正义之心的人,基本都已经被挤兑走了。对我们而言,不仅找不到可以求助的熟人关系,连想花钱打点都不知道该给谁送——主动权已经被牢牢掌握在了元存劭的手里。

    我父亲去世时固然存了三十万在香港的汇丰银行,但是那是为家族储存的母金,非到危难之际不能动用。大哥思量一番,决定让我先从账上取出八万块钱——去年生意不好,这笔钱恰好是去年年底开支完各地员工薪资之后的溢利部分。大哥让我先以此去和元存劭谈协议;剩下的两万,他再从朋友处去拆借一下,由此不必动用父亲留下的那笔钱。

    这是要钱的部分。

    我没有和大哥他们提起“要人”的部分——虽然之前动了火气,但现在理智一点的想,既然元存勖自己说那不过是个玩笑,那么我就先当一个玩笑看。

    和元存劭的商谈才是关键。他肯放人,方云笙才有生机。

    正在焦灼的思量之间,仆人来报,说方文氏来了。母亲听了,忙和我一起去接待。

    早已听母亲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方文氏已经来了几次,自然是为方云笙的事情焦心,在家也是坐卧不安。虽然距离王公馆路程遥远,有没有私家车,可她还是不辞辛苦的一日一趟。

    走进客厅,只见的她怀里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其他两个孩子想必放在家里了,正在哄孩子睡觉。见我们进来,忙把孩子递给跟来的乳母,站起身来问好。

    “怎么不在家好好歇歇?不是说有了消息会立即给你送去吗?看看,天这么冷,再把孩子冻坏了——”母亲不忍的说道。

    “还是想来看看二小姐。”方文氏瑟瑟的说,眼角红红的,像是刚抹完泪。

    数日不见,我愕然的发现年轻的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虽然梳洗整齐,但一脸焦虑万分的神色无以掩盖。她的鬓角竟然隐隐现出了几丝刺眼的银发,在一枚玉簪的映衬下,闪着凄怆的光芒。

    这一幕,让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酸楚,为之而痛。

    固然,我曾嫉妒过她,也曾不喜欢她——尤其在我刚回家的时候,坦白说,每一次见面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无法坦然接受这个抢走了方云笙的女人。

    可是,岁月流转,时过境迁,我已经将一切看淡。王家之合家团圆,方家之锦瑟和谐,于我便是艳阳天一般的晴好。

    “涓姐,你不必太过焦急,我会想办法救出云哥的。”我走上前,宽慰道。

    方文氏忽然紧紧的拉住我的手,跟着便跪了下去,道,“二小姐,夫人,求你和大少爷好好商量一下,一定想办法救云笙出来啊!我这辈子给王家做牛做马都甘心情愿,只求你们救他——如果他不在了,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啊!”

    说着,她又低声哭泣起来。我和母亲忙把她搀扶起来,道,“别这样,我们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不会让方云笙有任何闪失。你放心。”

    见我和母亲如此恳切的回答她,方文氏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这时,孩子哭起来,母亲便叫她抱着孩子一起去内室坐会儿,聊聊天、宽一宽心。

    临走时,方文氏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二小姐,一会儿文澍说要从学校过来,想见见你。”

    “哦。”我心中不由得一痛,含糊的应了一声。

    “如果文澍说错了什么话,求你不要怪他,他年轻、不懂事。”方文氏长叹一口气,道。

    “我不怪他,只求他也不要怪我。”我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