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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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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楚瑜没有得到一声平身,便一直在那跪着,这么一直跪了两个多时辰。平贵妃才算是醒了过来,又饮了一会儿茶,喝了一点甜汤。

    质儿再次小声道:「娘娘,王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平贵妃依然不答,只淡淡地道:「让你去采的绿萼梅,可采来了?」

    「娘娘您是要插花吗?」

    平贵妃道:「这还用问吗,平日里的那点机灵上哪去了?」

    质儿连忙哎了一声,将一什用具都拿来。

    曾楚瑜这个时候已经足足跪了两个多时辰,她心情不佳,早餐连着午餐都未进食,现在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也不敢言声。

    隔了一会儿便听平贵妃道:「质儿,你看本宫这次插的绿萼梅如何?」

    质儿笑道:「回娘娘的话,您真是越插越有味道了。」

    平贵妃轻笑了一声,道:「这还是原夕争提醒了我,这绿萼梅原本不是富丽菊,抬举它倒反而是显得不伦不类,唯有和和气气,放低了身段,团团拢在一起,才有几分前程。」

    「娘娘说得是呢。」质儿连忙笑道。

    平贵妃才淡淡地道:「外面跪的是谁啊?」

    质儿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王妃娘娘给您请安来了。」

    「起来吧!」平贵妃随意地道。

    曾楚瑜头上已经生出了密密的细汗,道:「楚瑜谢过母妃。」她说着便要站起来,但是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平贵妃叹了一口气,道:「质儿,还不去扶王妃娘娘一把。」

    质儿应了一声是,连忙走过去将曾楚瑜扶了起来,然后将平贵妃面前的帘子掀了起来。

    平贵妃上下看了一眼曾楚瑜道:「瑜儿,你过门几日了?」

    曾楚瑜道:「回母妃,不足三个月。」

    平贵妃抽出一根绿萼梅道:「不足三个月……你知道本宫在见到皇上的第一面之前等了多少年?」

    曾楚瑜低声道:「楚瑜不知。」

    平贵妃微微一笑,道:「足足六年。瑜儿,人要知道惜福,才能有福,懂么?」

    曾楚瑜突然又跪下,道:「楚瑜今天一整天都在后悔不该做出那样的错事,还请母妃狠狠责罚孩儿,让孩儿心里好过一些。」

    平贵妃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都是自己的孩子,罚你我难道就不心疼么?质儿,去把你娘娘扶起来。」

    隔下来平贵妃便是一通软语相劝,末了又赠了二本佛经给曾楚瑜,嘱她好生念读,修身养性。

    曾楚瑜温顺地低头应是,平贵妃扶了一下额头,道:「今天本宫有点累,就不留你用膳了,你先回吧。」

    曾楚瑜如蒙大赦,跪别了平贵妃,刚走了几步却又被平贵妃叫住,她忐忑地转过身来,只听平贵妃道:「把本宫今天新插的这盆绿萼梅送予楚瑜。」

    曾楚瑜接过一只如同瓦罐似的花瓶,感激涕零地道:「楚瑜谢母妃赏。」

    平贵妃才满意地道:「去吧。」

    青湘已经在宫外等到心急如焚,看见曾楚瑜姿势僵硬捧着一瓦罐绿萼梅出来,连忙接了过去,道:「娘娘,您没事吧?」

    曾楚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软,青湘连忙扶住,却见曾楚瑜的眼里满是怒火,只听她咬着牙道:「我们走。」

    她们俩正午来,却是掌灯时分回。洞开的朱门在浓墨的夜色中犹如一头猛兽张开着大嘴,从那张猛兽的口里望去,是一道又一道的门,一道套着一道,生似没有尽头。领路的太监手中的绢纸灯笼里摇晃着洒出来的灯光,在这墨沉沉的夜色,寂静无声的皇宫里,透着一种诡异,如同一幅死气沉沉的水墨画上突然多出来一个活物。

    早春的雨水纷多,天空又飘起了小雨,曾楚瑜出了宫门以后便一直在雨地里走着,任凭青湘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上轿。这么被雨一淋,再加上心气不平,曾楚瑜后半夜便发起了高烧。她满嘴的胡话,吓得青湘不轻,连夜去禀报,但似乎楚因经过上一次之后,加强了戒备,守卫们听说王妃娘娘要见王爷,怎么也不允。青湘再三哀求,守卫队长才犹疑地道:「那就先让史大夫去看看吧。」

    王府的医史大夫立即便赶了过去,但是汤药下去之后,曾楚瑜仍然是高烧不退,两眼圆睁,生似死不瞑目一般,青湘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我的姑奶奶,你消消火。你要做什么,你跟我说,只要我青湘办得到的,一定去办。」

    曾楚瑜的眼珠子才算是动了一下,道:「我要见原夕争。」

    青湘道:「好,好,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子卿少爷。」

    曾楚瑜才似泄了一口气一般,虽然烧没退,但是人却缓过来不少。

    天一亮,尽管外面仍然是细雨纷纷,青湘还是吩咐了一个小丫头仔细伺候曾楚瑜,自己则匆匆问王府要了一辆马车回原村,只说曾楚瑜想念家人,要传话给他们。

    青湘一回原村,自然便是直扑原夕争家。

    绿竹见了青湘,只哎哟了一声,道:「这不是王妃娘娘的第一贴身大丫头,怎么会来到我们家,难怪今天屋顶上的麻雀叫个不停。」

    青湘陪着笑,道:「子卿少爷在不在?」

    绿竹也是开开玩笑便算,道:「少爷受朋友之约,上都城赴宴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

    青湘连忙又问:「那你能不能告知是哪一户人家?」

    绿竹摇了摇头,道:「少爷的朋友,我哪里能知道?」

    青湘只急得连连跺脚,绿竹不禁心生疑窦,道:「青湘,不是楚瑜小姐出了什么事吧?」

    青湘支支吾吾刚要说,却听有人道:「是青湘啊!」

    她转脸一看,却是原老太太,连忙笑道:「老太太,我是来找子卿的。」

    原老太太面无表情,只转脸跟绿竹道:「绿竹,去我们地里看看,拔几枝萝卜上来,我要腌点小萝卜干。」

    绿竹自然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提着篮子打着伞便出去了。

    原母才对青湘道:「跟我进来吧。」

    青湘咽了口唾沫,跟着原母进了厅房,原母往当中的椅子上一坐,道:「说吧,什么事?」

    青湘道:「王妃娘娘在王府过得很不好,现在正发着高烧,想让子卿少爷去看看她。」

    原母听了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青湘,楚瑜与子卿确实从小要好。但如今一个已经是出阁的闺女,一个还是未成亲的小伙,男女有别。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现在有天大的困难,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自己的夫君,而不该再惦记另一个单身的男人。」

    青湘刚要开口,原母便打断了她,道:「青湘,你想想王府是什么地方,贵妃娘娘又是什么人?倘若让他们知道,你从中安排让王妃娘娘去见一个旧人,他们会置你于何地?」

    外面刚好炸起了一个春雷,青湘吓得面无人色,原母叹息道:「楚瑜的不适应只是短暂的,夫家哪里可能会像在自己的娘家那样,把她捧在手心里,时时想着,事事依着。等她的脾气磨了,心也就定了。」

    青湘思虑再三,道:「原老太太,这……这可让我回去怎么回禀啊?」

    原母拿起旁边蒌子里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是一件麻质的女衫,样式颇为新颖,她拿起针绞起了衣服,缓缓地道:「你回去跟你娘娘说,子卿跟她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青湘左思右想,虽然骗曾楚瑜有一点不好,但到底比自己背黑锅要强上百倍。

    她犹疑再三,叹气道:「那我就照老太太的话回了。」她打了伞,跨出了门槛,再一次叹自己这一次真是被鹰啄了眼,居然会认为跟着曾楚瑜能享荣华富贵,现在看起来竟然是连小命都要仔细保护。

    她刚跨出大门,便看见原宛如一身紧身的骑装,不男不女的打扮走了进来,她刚抬手想打个招呼,原宛如已经跟她擦身而过进去了,生似眼里没有见到她这个人。

    「原姨,我来帮您试衣服了,您给纳兰姐姐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原母笑道:「是宛如小姐来了,这衣衫还没做好呢……」

    原宛如对青湘从来不假辞色,即便如此,她这般傲慢还是让青湘不由冷笑了一声。

    她一路坐着马车回去,心里越想越窝囊,想起若是曾楚瑜变成了一个长居冷宫的王妃,她这个陪嫁丫头恐怕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青湘越想越心烦,用手一撩帘子,却无意看见原夕争正坐在路边某家酒肆里与人饮酒。

    原夕争穿了一身白色的布袍,长长的头发被一条同色帕子束起,正托着腮看眼前的人耍宝逗笑,偶尔莞尔一笑,洒脱俊秀无比。青湘心中不由一动,她只要一下车,便能将曾楚瑜目前的状况告知原夕争,但她犹疑了一阵到底没有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