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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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走近一点。”

    停了停,见周晨不动,周唯咄咄逼人的盯着他的眼睛站起来,缓缓走近。

    周晨心里咯噔一跳,糟了。小帆都放手让他们带走,怎么在走近两步这种事情上反抗起来。带着胸腔急速的心跳他脑子里一团乱:怎么办怎么办?他会怎样?他到底想要怎样?他拼命维持着自己表现的平静,尤其眼神,不能摇摆不能惊恐不能退缩,那只会让他逗弄的更加开心。不能激愤不能讥讽不能仇视,那只能更激起他的施虐欲。

    要保持无欲无求,无知无觉。

    男人此刻比他高的多,走近了颇有压迫感。周航眼睛看过去是对方的颈项喉结和锁骨。他注意到男人似乎比印象里瘦了太多。

    男人本来也瘦,却不像此刻瘦的形销骨立。能看出骨架形状的肩膀,空落落的撑着衣服,往上看是只包着一层干瘪蜡黄皮肤的孤拐脸,因为瘦,整个脸只有鼻子孤零零的挺出来,眼角和嘴角的肌肉下垂,带着不祥的向下的细纹。

    如果小航是15岁,那么周晨34,眼前这个男人不过28岁。

    周晨走神了,回过神来眼前的男人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眼中有野兽般的光芒闪烁,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小航?”

    周晨还记得此刻自己是周航,低低叫了声四叔,稍显局促的把蜷起拇指摩擦腿侧的右手背到身后去,低下眼睛。

    “怎么,不认识四叔了?三年前我们还见过,那时候小航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见鬼,周晨怎么能知道三年前这个男人哄骗小航答应了什么?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周唯停了停,继续说道:“三年前小航可是答应,每天都要给四叔一通电话,及时沟通你们的生活学习情况的。那一段时间你做的很好。怎么醒过来就忘记了?你醒过来到现在多长时间了,怎么连一个电话也不打?”

    周晨只好扯了扯嘴角,呐呐道:“昏迷了太长时间,确实有很多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吗?”周唯带着那种诡异的微笑,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他脸侧:“那么小航和四叔的另一个约定想必也已经忘记了?”他的脸微微低下来,靠的很近,几乎让人以为他准备要吻下来。

    周晨偏脸伸手格挡,想摆脱周唯的掌控,他这动作营造的气氛实在是诡异,让他悚然一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该不会?

    他的心急速的沉了下去。

    难道,因为自己死了,这个禽兽打算将自己的儿子当做代替品?

    周晨知道,孩子虽然营养不良,样子和从小锦衣玉食,体魄健康的自己有很大区别,终归眉眼有些像他。

    这个禽兽难道竟敢?……这个禽兽天下还有什么不敢?

    周晨狼狈的退了一步就被紧紧攥住两条胳膊,拼命抑制自己不要流露出其他情绪,尽量平静回视对方。“四叔,离这么近说话我不习惯,放开我。”

    ……呵呵呵呵……对方无声的低笑:“……回答我。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只要你表现的足够优秀,满十八岁你就能自立。会给你一笔钱,天高任你飞。”

    周晨不知道这个说法成立不,不过显然这是他很希望的方向:“当然记得,四叔。还有三年,你可以慢慢考察。我做的有什么不对,你提醒我。”

    周晨说完这句,有些别扭的往后仰着身子想要摆脱周唯,这时候他的肚子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他们连早餐都没吃,而此刻应该已经超过下午两点。

    “饿了?”

    “我们连早餐都没吃。”

    周唯咧嘴轻笑,扯着他的手走出书房,叫了人来吩咐道:“叫厨房赶快准备吃的。要软和好消化一点。先拿些点心和热牛奶来。”

    这一顿饭是在平静而诡异的气氛下吃下去的。应周晨的要求小帆被安排在他旁边,周晨一直在给小帆夹菜,周唯就一直给他夹。

    难看的是,周唯给他的菜就是他喜欢的,而他给小帆的,时不时就要被小帆挑出来:“哥哥,我不吃炖豌豆。”

    “不许挑食!”

    “哥哥我不吃韭菜虾仁,我不喜欢韭菜。”

    “那单吃虾仁!”

    “不要,有味道!”

    “……”

    “哥哥,我不吃葱,这鱼里有葱。”

    “不许挑食!”

    “我从来都不吃葱的!葱那么臭,又没有营养!”小帆委屈的叫起来。很快又乖巧的低下头去:“好嘛哥哥,在别人家我们不要吵架啦。”

    “今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随便点没关系。”周唯心情很好的扒着饭,难得温柔和善的说了这一句,周晨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男人脑子搭错线了?或者只是疯了?

    视线的余光里那头花白的头发格外刺眼,难道现在的流行是把头发染成间色?还是其实他撑持合生并不那么得心应手?或者突然生了什么大病?

    如果他在这具躯体上醒过来时他刚死了没几天,那么时间仅仅过去最多两个月,什么情况使他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头发白了那么多?总不会是他无数次表白的:“没有了你,我活着就失去了意义。”?

    那就是个笑话。

    吃完饭三个人到大厅里去,周唯随口吩咐让人端果汁来。眼见他目不转睛眼角带笑,总是和自己挨挨擦擦,周晨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么瘦弱,怎么也和自己区别很大。但是这个变态对个长期没有见过面的孩子,还是他的侄子做出这种亲密而情深款款的样子,恶心。

    他想找个替代品继续那种*背德的游戏?真是失心疯了。

    一定不能让他当做替代品!

    周晨牵着小帆的手,力求自然的坐到沙发上去,等着这个男人出招。

    能怎么样呢?无非就是被骑到身上任意凌、辱蹂、躏,或者再次把他丢给别人侮辱。再不然,不听话的时候打一顿?什么招没在他身上使过呢,重来来一遍应该也可以抗过去吧?如果这个禽兽真做的出,一定要保持清醒和机警,找机会带着小帆逃走。

    关键这次逃跑的话,一定要找对时机,一次成功。心里讥讽的想到:对了,这个男人也曾经在他确诊尿毒症后独家信誓旦旦的说要和他重新开始,绝对不再伤害他。

    紧紧靠着他坐下,男人递了果汁在他手里,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大口,之后后却捂着肚子,面部表情略略有点痛苦。过了一会丢下一句:“呆在这里别动!”起身急步往卫生间的方向冲。还没有冲到就扶着墙,哇的一声狂吐出来。

    哈?难道他家的食物有毒?怎么客人没事主人到吐将起来。

    周唯搜肝炽肺的呕吐呛咳了半天,周晨拉着小帆在沙发上呆呆扭身看着。几个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围着团团乱转,忽然一个女声一声尖叫:“呀!怎么吐血了!医生怎么还没到?”

    医生到了之后的首先判断是胃出血,得知长期厌食的周唯今天胃口很好,在下午两点半吃了第二顿午饭,还破天荒的盛了三次饭。医生也怒吼了:“周唯你想死就痛快点。慢性自杀很耽误别人知道吗?”

    一堆人兵荒马乱的出去了,管家赵叔则过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开了客房给他们。赵叔看上去也老多了。

    小帆进了房间就东摸西看,到处乱转,周晨却走到窗边,各个角度的打量院子和周边的情况。过了回小帆搬个椅子爬在旁边问:“哥哥!我们要逃跑吗?”

    “……”周晨摸了下他的头,四下打量,不知道这个房间有没有监视系统。

    “那个人是坏人!就是他让人来抓我们,然后哥哥你才会被车撞到昏倒。后来哥哥你因为晕倒没有见过他。他很坏很坏的!在医院里让人给我打好多针,抽好多血。后来我也昏过去了。醒来腰上被割了一刀。在医院住了好久才好。”

    周晨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心脏,一年半以前,自己得到了可靠的肾源,进行了手术,这才从鬼门关勉强挣扎回来。难道……小帆的肾?

    这就是小帆被割了一个肾?那时候正是自己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自己苟延残喘的一年多的生命,牺牲了儿子的一个肾脏?

    “哥哥,我是被这个坏人割了一个肾吗?他是卖小孩器官的?”

    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小帆的肾脏,现在已经随着那个腐烂的尸体化得什么都不剩了吧?

    迅速把两滴眼泪擦干,周晨搂着孩子无语的看着窗外。西边就临着江水向南蜿蜒流过,东边就是老宅,看的见一点屋角,和老宅相接的部分是个花园。这边的院子房子周围都很干净,草坪上偶尔种了几颗大树,北面很远的地方是一排排整齐的树篱。

    监控系统墙头树上装的到处都是。

    小孩趴在窗口楞楞的发了一回呆,忽然低低问到:“哥哥,爸爸是不是死了?”

    周晨一阵心酸,抱着孩子给他擦泪:“小帆别怕。一切有哥哥呢。”

    小孩把头攒到他怀里干脆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终归还只是个孩子呢。

    哭了一会小孩自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哥哥!我不哭了。我会和哥哥一样的坚强。”

    “嗯。”周晨怜爱的亲他一口,心里默默的说:“小帆,没关系。不管对着爸爸还是哥哥,你都可以尽情撒娇。”

    关键是怎样摆脱这个恶魔,消失在他的世界。

    活了三十几年,现在又顶着个稚嫩的壳子可以麻痹别人,逃跑,应该能做到吧?

    忽然,周晨心里一个机灵,猛然发现什么事很不对。

    再怎么早熟,现在自己也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

    而自己从醒来就没有考虑过怎么去扮演一个少年。怎么扮演一个昏迷了一年多的少年,怎么扮演一个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有幼弟的少年,怎么扮演经年没有见过亲戚,慕然被人从医院带到另外的地方,又从二叔那被强拉到这里应该会有的反应。

    他应该会惶恐害怕。——他见了周唯确实被吓的毛都全竖了,还打了个抖。这反应算不算夸张?他还习惯性的蹩住了脚,掐腿经,摩擦手指。这些个动作没有让对方多想吧?

    之后他又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面对着周唯竭力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眼睛都不要有任何情绪,这其实很不正常。

    周晨会习惯性的掩藏自己的情绪,周航却不应该。小孩子,害怕就是害怕,不安就是不安,愤怒就是愤怒。

    在医院杨大妈和一些医生就曾经说他太老成,完全不像个孩子。因为互相没多少关系,他并不在意。

    但是如果面对复杂纠葛的这些人物,自己要是还不注意,那这个年轻壳子的麻痹敌人的意义就完全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