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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孤零零的黑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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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喝一声儿,引得琉凌子也看过来,却是一只小鬼,孩子似的,个头小巧,体型瘦削,双眼空洞,眼神无光,头上扎两个羊角辫儿,脸旁散开一束发,残了一只手去,也崴了只脚,就穿一身破布巾儿,足踏一只草鞋儿,口衔一根骨,骨上有虫,虫身四起,蠕动来去,好是触目,也心惊,自覆了一片云气中,飘飘忽忽,恍恍悠悠!

    如此这般,却是略一吓,也回了神儿来,它不说话儿,只往前走,一步步儿的,稍挪动身子,直朝我逼将来!心里一急,取了哨子在手,又是一声喝道:“哪儿来的小鬼,再往前,你是找死!到得烟消云散,可莫怪我!”

    它还走,也不管我,只是来,那根骨,白了似的,却又变黑,自口里来,虫子一条条儿的,尽落了,到得地儿上的也有,更多的,直从它下巴去,纷纷进了脖颈间,又过得衣领里边儿去了!

    我看得心里好是厌恶,待得跟前,却要出手儿,一只手蓦地来,早将我扯住,回身儿看,却是琉凌子,她只对我说:“先别伤它!只是个小孩儿!”

    我不解,就问她:“你这是为啥,这般恶心的怪物,却也怜惜它?”

    她只是说:“它很像我一个亲人!”一边儿说,也不管我脸上那阵骇异的眼神儿,也不说其他,直走几步儿,到那小鬼跟前,竟兀自捧了她的脸,细细端详起来!

    这般大胆的举动,只让我心惊,急走几步儿,却在后边儿喊道:“琉凌子,你可小心点儿,它是鬼,别被伤着了!”

    她只回头看我,眼神里好似藏着万千心思,却自憋了去,埋了心中,又回了头,对那小鬼笑笑,它竟也笑,含着那骨,咧开嘴,嘴角划过道弧线,带阵阴森的味儿!

    我看它这样儿,分明不像啥好鸟,就冲了前去,推了琉凌子一把,却到得一边儿,只是怒意瞪我,我就说:“它不是你亲人,只不过一个鬼灵罢了,就算是,你莫不是忘了虚灵鬼的套路,还想重蹈覆辙不成?”

    她只是笑,却奇怪,笑的好像哭,忽是停,又是起,让人看了心酸,过了好一会儿,只是跟我说:“对,很对,我父亲就中了虚灵鬼这招儿,其实狠,真狠,好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可它也死了,我也为父亲报了仇,现在想我妹子,难道不行?”

    听她一说妹子,我楞了,也感觉琉凌子有点儿奇怪了,自打进了爻尸墓,败了虚灵鬼,尤其是弃了松纹剑之后,原来的那个霸气凌云,盛气凌人的琉凌子,似乎硬生生的消失了,代替她的,是一个柔弱娇嫩的女孩儿,都爱哭了许多,心里好似藏着诸多谜底,也是不懂!

    那小鬼见琉凌子被推了开,也是作死,又瘸了几步儿,慢踏踏挪到她身边儿,又是楞楞盯着,也不见任何动作,琉凌子也是乐了,两个抱一起,好似很是温情一般儿!

    我只一个,却兀自干着急,又是上去,放了哨子来,一招儿刮个边儿,那小鬼却好是快,头一偏,直躲了去,琉凌子不动,差点儿伤着她来,正待说话儿,被她一脚踢来,好大气力,也不待提防,一个滚儿躺了地儿上,融了一堆泥儿里去!

    接下来的一幕,好是让我惊心动魄了一番,刚倒了去,我处的这地儿,居然完全跟沼泽似的,好是挣扎了番,却起不来,身子直直下沉,周围皆是淤泥,抓了不住,瞎鼓捣了一番,腿脚完全陷了去,可急得来,不停扒拉了双手,尽力呼喊,我叫了琉凌子数声,却只是不应,她跟那小鬼紧紧抱着,也闭了眼儿去,跟聋了似的,两个呆呆的保持那姿势,只是不动!

    身子还在沉,我还在喊,只是不应,也没回声儿,正惊疑间,那小鬼转过头来,冲我一笑,诡异的感觉,更露出那根骨,加上两排利牙!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就那样,一边儿死命扒拉着,一边儿看着那小鬼,嬉笑着看我,却拖了琉凌子去,身子沉沉,两个一起,慢慢儿的陷了下去!

    琉凌子,照旧是没一丝觉察,眼里,却依稀淌了泪来,我看得清清楚楚!

    本着没了法子,催了三花,腿脚还是那般无力,好似瘫了一般,想起琉凌子授了我的,袖中尚存一道符,急急催开来,身子整个沉了里边儿去,也剩的手来,只是呼吸困难,一阵似要窒息的味道,时间不多了,急急念了几声儿咒,一道符,破开数张,绕着身子翩翩舞,一阵强大的推力,撞了泥去,整个旋转了起,里中不少石子儿,碰着生疼,待得上去,急急跳下来,却听一阵儿轰鸣,空中炸开数朵花儿,威力只是惊人,再看自个儿,浑身俱是污泥,也是伤痕!

    好歹得救了,心底自嘘口气儿,来不及叫得苦,也不待收拾衣裳,只往旁边儿看,急的我要死,只见琉凌子的身子已全全沉了去,只剩了颗额头还在外边儿,一点儿挣扎也无,只是静静的,似是毫无痛楚一般!

    我喊了她一声儿,还是没回应,顿急了,倚着身旁枯树,脚缠一圈儿,身子沉了下去,伸了手,头发乱蓬蓬的,却好扯住,只想救她起来,却也不及多想,只狠命儿扯,身子小,气力也不知咋的恁大,没救了她来,那棵树本就枯,再使劲儿了,早倒了,也不待动作,随了琉凌子一起,俱沉了里边儿去!

    两个俱在泥中,却正好对着,那小鬼不知道去哪儿,内中只有琉凌子一个,和她呆的一起,倒也是无事,只放了她头发,紧握了手去,想起刚用的那符,却只是一张,思来想去,伸手在琉凌子身上掏,胸口有两张,被我拿了出来,顿觉得有了救,急急催了符令,却没效,便扔了,呼吸只不行了,手脚也快动弹不得,急摊开第二张,再按前章法,不消数秒,早冲天而去,幸得拉了琉凌子出来!

    听那天空儿里阵阵轰鸣,符印炸了开去,只喘口气儿,伸手探了探琉凌子鼻息!

    居然没了!

    我一点儿都不信,琉凌子居然死了,就这么一下,顿没了气息,浑身也好似冰冰凉,跟个死尸一般!

    我吓一跳,直接对着推了几推,又摇摇晃晃,冲她喊了喊,不停叫她名字,结果真是累人,果是死了,一点儿生气也没了!

    弄了许久,却也无力,一下子就颓废了,好似没了依托一般,只孤零零的,我抬眼儿看了看,四周的黑林,竟跟一张无形的大嘴一般,好似要把我生吞了进去,两侧的风刮啊刮,刮的人冷,扰的人心酸,几声儿不知道是啥东西的啼叫声儿,婉转,凄凉,久久回荡,却不得散去,我把琉凌子抱了在腿上,仔细的端详了她,虽是身上俱是泥,那张好看的脸也被覆了去,却终是美,美的动人,美的娇艳!

    身上都冷了,真冷了,碰上去,冰凉的,冻得我都冷,却不想缩回手,四周的风也大了,更猛了,吹的林子一阵儿响,也吹乱了琉凌子的衣裳,我怕她冷,就把袍子脱了下来,好好的盖她身上,又拿起哨子来,细心的吹了一曲儿!

    吹了两三遍儿,终是忍了不住,一腔热泪飚了出来,滴滴的,尽落了她脸上,也滑进脖子去,我不知道咋个和她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吗,又不像,是喜欢她吗,也不像,只是有点儿,离不开的味道儿,跟亲人一般,跟家人一样儿!是完全一样儿!

    我挂好哨子,又静静的盯着她,牢牢的抱住,腿上也脏,放了她在上边儿,好是污了,却想去洗洗,一眼望去,哪儿看得到水?

    脸上还是脏脏的,眼角也是湿湿的,也不去管,只低了头去,我都不知道,自个儿哭了多少次去了,也不想记,我觉得我很怂,压根儿不是个男的,也不配做个堂堂正正的喊山哨子!

    想起琉凌子生前给我唱的那歌儿,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一字一句儿的,就把它唱了来:我家原住九家窑,山青水绿人情高,天间晚霞茅草坳,一朝云散作烟消,还得三生年华韶,却奔黄泉奈何桥!

    最后两句儿,我一直唱着,不知道咋的,我特喜欢这两句:还得三生年华韶,却奔黄泉奈何桥,还得三生年华韶,却奔黄泉奈何桥……

    我紧紧抱了她,泪滴儿直往下去,一刻不停,我就跟琉凌子说:“可怜天道如此,不教你报得仇去,我们说好去拿恭城锁的,还说好去取双辰符的,还要去打血山鬼的,琉凌子,你不是很厉害吗,咋这么蠢,你就这般蠢,跟你父亲一样蠢,区区一个小鬼,竟也能坏了你来,不是说还要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不是还要告诉我一切事情的真相吗,你咋就骗人了,还骗我,怪不得你早把屋毁了,原来你是真打算死在这儿了……”

    还有很多话儿要说,却说不出口,只静静的,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年轻的丫头,可爱的生命,就这般残贱,也这般不值钱……

    猛的一下,风更急了,也更猛了,呼啸啸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