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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五章 悦澜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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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没有再看到元存勖,也不知道他的踪迹。李文龙找了一辆车,小杨开着载我去了陶府,到了那,却被告知陶伯年外出不在,问去了哪,何时回来,管家均表示一无所知,就像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山下童子。我们又不甘心的到陶伯年的几处烟草庄园去寻,也不闻消息。到最后——傍晚的时候,又回到陶府,依然一无所获。

    难道他是故意避开我?那是为什么?这件事让他为难,亦或是别的缘故?我想不明白这个事的背后原因。

    从陶府返回的路上,途经一片海滩。远远望去,在夕阳的照耀下,宝石蓝的海水波光粼粼,壮丽唯美。我忍不住被这美景陶醉,便叫小杨停车,一个人下去走一走。奔波了一天,只觉得两脚发麻,于是脱下鞋子,光着脚,踩到细而滑的沙滩上,走出一个个小巧的脚印来。

    这一段大概算得上是棉兰的黄金海岸吧,沙面宽坦平缓,沙质干净柔软;天与地色泽相依,光芒普照,衬得海滩金光闪闪。身处其中,一呼一吸间,都可以感受到海浪的轻抚,白云的敬礼——仿佛有一个神秘的世界要将你洗礼,唤你归去。

    看着看着,心里压抑了一整日的无助和无奈终于得到了发泄。不自禁的,我的眼泪轻轻涌出,随风而淌,和海风一样咸涩,一样冰冷。

    “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一个声音传来。

    我竟然没有察觉离自己三四步远的地方何时站了一个人,是秦玉峰。

    我拭干眼角,轻轻说了一句“没事”。

    “真的没事?去陶伯年那里也没事?”他已经看到了我的所求。

    我低了头,顿了片刻,“我的朋友陷在牢里,我的母亲在等我回去。可是,我一个也做不到。我真的,真的很没用。”

    “哈哈,很少有人敢承认自己没用——越是没用的人都会拼命宣传自己有用。虽然我不了解你,可是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敢于独立,又肯努力的女子。这样的人,不多。”秦玉峰沉沉的说道。

    “我的努力没有方向,也就等于没有用。”

    “也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救出你的朋友。”

    “可以吗?”我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有好心人,却不敢奢求这样的好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异国。我和他,相识不过几日而已。

    秦玉峰点了点头,笑道,“希望你能够常常来这里——这是棉兰,甚至是整个苏门答腊岛最美的海滩。”

    “是啊,美得让人窒息,梦幻得有些可望而不可即。不过,这里的主人不一定同意。”我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型临海别墅。来的路上我已经注意到,这是一片私人领地。只是忍不住被这美景吸引,还是硬闯进来了。

    他摇摇头,“没有人会不同意,只要我同意。”

    我吃了一惊,“这是你的海滩?可有专属的名字?”

    他笑了笑,再次点了点头,道出四个字:“悦澜海滩。”

    原来,所谓悦澜海滩,便是为他口中的那个“阿澜”买下的——愉悦生于大海,阿澜如在此滩。长达十公里的海滩,只为纪念一个人,一段感情。如果岁月可以买下,恐怕这里就成了时光雕刻馆了。

    也许是难得遇到一个性情相契、可以谈天的人吧,秦玉峰很自然的和我聊起了他的过往。

    他说,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来自中国云南的姑娘——就是他口中的“阿澜”。阿澜原本是秦氏咖啡庄园里的一名女工,偶然相识,互生情愫。虽然家里人并不同意,但他们还是厮守在一起,迁居至棉兰,就住在一个海边木屋里,也就是现在这个别墅的雏形。纵然生活艰苦,却其乐融融。然而,就在他一次去新加坡办事回来之后,却发现阿澜不辞而别,离奇失踪。在家里家外上下打听,却被父亲告知,说她得了绝症,已决意去异国他乡默默待死。然而秦玉峰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派人四处寻找,十几年来从未停止,甚至还亲自去了阿澜的故乡——中国云南打听,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心中的佳人,就此杳然无踪,实为一段不可泯灭的心伤。我听了,不禁为之隐隐潸然,再想起那日夜晚,他初见我时的反复呼唤,不仅原谅了他,而且还为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感动。

    “那你现在——”

    “我在等阿澜回来。”

    “如果她——不再回来了呢?”

    “我不知道。我常常梦见她回来了,和我一起在悦澜海滩上看着月亮,说着话。就像现在这样。”

    和秦玉峰分别之后,我感慨颇深。世间如有真爱,那么时光将是最好的伴侣。哪怕人已不在身边,心也犹然相牵。反之,则最怕岁月变迁,情意随时而衰。

    第百四十六章深藏不露

    转日再去监狱,发现方云笙已经被转到受到高级监控的牢房,不许再见。再托人送钱去打听,说地方上的警察局近日就要将他们几个人押赴雅加达(印尼首府),那样就可能面临终生囚禁或是枪毙的危险。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转出棉兰,通话的警员说可能是上面考虑到此事对当地华商的影响,不肯在当地行刑。说法准确与否,也未可知。

    然而我心已经大为愕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妙——到底是谁如此狠辣,势必禁住方云笙等人?

    于是和小杨直奔陶府,见到了陶伯年——他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再无温和之色,而是一脸的戾气和怒气,好像正在等着我的到来,好一并发泄。

    “王小姐,见过方掌柜的了?待遇可好?”他阴阴一笑。很明显,这是他背后搞的鬼。

    “陶公,您这是为什么?”我依然保持尊重的语气,表示不解。如果是为了钱,他可以直说。就算是生意上的竞争,也可以直说。为什么一定要两面三刀背后做手脚呢?

    “王小姐,你欠我一个解释呢!”陶伯年忽然厉声道。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换了语气,觉得他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先说条件。想救方云笙,先拿点钱来打发了老九他们。”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秃头老九的幕后主使就是陶伯年,所以才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哼,说是打发这几条地头蛇,还不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不过,此刻在棉兰,我无依无靠,终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又有何法?

    “多少?”我问。

    “十万,美金。”

    什么?这样一个天文数字,真敢开口!估计就算把印度尼西亚屈指可数的几个富商加起来也不值这个数吧。

    “你是在替这些地头蛇敲诈我们吗?”我怒而问道。

    “非也,我是在替我外甥讨一笔债。”

    “你外甥?是谁?”我吃了一惊,顿时如在云雾之中。

    “王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几天,就把我外甥都忘了。”

    “请明说。”

    “这么说吧,我妹子是渠家老爷子的夫人,你说我的外甥是谁?”

    原来陶伯年是渠绍祖的舅舅!真是转了一圈,又转回冤家的手里了。不过这一次,恐怕是更加凶险了。

    陶伯年接着说,“我外甥给我来信说,你跟他借了五万块钱,有去无回。可有此事?”

    渠绍祖真能胡说!那五万块钱明明是他欠了百宝门的赌债,竟然敢说借给了我。不过,想想他上次在我的庆生会上就是这番言论,恐怕在他心里却是一直游荡着这样的呓语,只是没想到,连给他的远在印度尼西亚的舅舅送消息,他也说这样的昏话!

    “他若借我,必有字据。只可惜,他根本没有借给我。”我尽可能保持淡定,解释道。

    “字据?这个,他还真没说,可能是这孩子自己疏忽了。好吧,这个暂且不提,我自然会好好问问他——”

    我听了,顿时感到不妙。难道陶伯年还不知渠家的事?

    沪上的渠家大院已经被日本人侵占,老少皆已亡命,连山西的老宅都已经被烧毁,再无残留。至于产业,亦已经成了虎狼之食。如果陶伯年知道渠绍祖已死,他又会作何行动呢?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忐忑起来。

    陶伯年继续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打个折扣,不过,你也不要妄想我随随便便就能放过方云笙。他在棉兰顺风顺水,占了我不少人气,我不会任其放肆的……”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下去,心里想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也许秦玉峰那边会有转折之法,也许李文龙那边能找到第二个救星……不管怎样,喘息就是生存下去的机会。因为一旦陶伯年发现渠家的事,疯狂的抱负必将来到。到那时,敌强我弱,实力悬殊,恐怕毫无办法了!